重庆 嘉陵江 的河床上，有一个被忽略的细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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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几天，和几个重庆的朋友聊天，他们都在讨论重庆的旱情，降水稀少，河道干枯，干脆把「嘉陵江」改名「嘉陵工」算了。

我对嘉陵江没什么概念，他们就把微信群里的照片翻出来给我看。他们的目的是，向我展示嘉陵江的水位，而我，却看到另一个被他们忽略的细节：裸露的河床上几乎没有垃圾，江面上也几乎没有漂浮物，江水看上去也很清澈。

于是，我就问，「江水非常干净，江面也没漂浮物，是故意挑角度拍摄？还是常态？」

可能是话题转得太快，他们愣了一下，说，「应该平时就是这样的。」

我又接着问：「是最近几年干净了？还是向来都这么干净？」

他们面面相觑，好像有点迷茫，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。

「至少……至少5年前开始就这样吧。」

另外一个人说：「可能不止了，也许是10年前，好像经过整治，具体我也说不上来。」

为什么我对河道的干净程度这么敏感呢？我是一个很喜欢留意细节的人，每走到一个地方，我就喜欢观察河道的情况。在我看来，一个国家的发达程度，基本上与河道清洁度成正比。按照这个标准，世界上的国家可以分为三类：穷国，中等收入国家，发达国家。

穷国

人均GDP在3000美元以下。以印度为代表，如果没有去过，可以去抖音搜索「恒河焚尸」，哪怕疫情期间，也有很多中国网红在那里拍视频为生。印度的污染，用「恐怖」来形容都不为过，哪怕中国最脏的时候，也不及印度的零头。

此外，南亚、非洲，拉美的某些国家，说难听一点，整个国家就是一个xx堆。正如懂王所说，这些国家就是「狗屎坑」，重申一次，这可不是我说的，而是美国总统说的。

垃圾和污染，这就是穷国的日常，如影随形。

中等收入国家

我经常说，人均GDP一万美元，是一道坎，过了这个坎，一个国家才能慢慢进入良性循环。但也就是这道坎，难住了很多国家，这就是所谓的「中等收入陷阱」。

以墨西哥为例

2008年末，墨西哥的人均GDP就达到1万美元，当时中国才0.35万，只有墨西哥的三分之一。到了2020年，中国人均GDP才超过墨西哥。可以说，墨西哥的经济底蕴比中国好，比我们早10年迈入小康。

墨西哥Cancun（坎昆）是世界著名的海滨旅游胜地，2003年还举办过G20峰会，坎昆对墨西哥来说，就像中国的三亚，当然，在世界范围内，坎昆的知名度要高得多。

坎昆附近最有名的小岛就是Isla Mujeres（女人岛），就像三亚的蜈支洲岛，我曾经开着球车，绕岛一周，风景的确漂亮，但沿途依然有很多卫生死角，到处有垃圾堆，海滩、小河上有很多漂浮物。坎昆可是墨西哥的门面，女人岛可是坎昆的核心景区，即便如此，依然做不到最基本的干净卫生。

相比之下，三亚的蜈支洲岛可以说几乎没有死角，干净得让你都不好意思留下哪怕一张纸巾，因为有很强烈的负罪感。

还有一些国家，长期在人均1万美元附近针扎，比如土耳其、泰国、哥伦比亚，这些国家，乍一看，都不算脏，但卫生死角非常多，河道的垃圾和漂浮物，也非常多。

这就是发展中国家的常态。

发达国家。

以美国为例。密西西比河大名鼎鼎，是世界上第四长的河流，流域覆盖美国 31 个州和加拿大 2 个省。

亲眼见过密西西比河的中国人，应该不多，原因是，沿岸没有特大城市，中国人经常去的纽约、洛杉矶、休斯敦、旧金山、迈阿密，等大城市都远离密西西比河。我去过五个密西西比河的沿岸城市，从北到南，分别是：Davenport达文波特、St.Louis圣路易斯、Memphis孟菲斯、Baton Rouge 巴吞鲁日、New orleans 新奥尔良。

密西西比河 摄于 达文波特

根据肉眼判断，密西西比河的水质，颜色很深，能见度不高，我不敢说就是污染造成的，原因也可能是，河底的水草腐烂，或者高含量的泥沙。

在岸边仔细观察，可以发现，河边的灌木上有塑料袋，河岸上有饮料瓶，水面上也有漂浮物。但我必须强调，数量很少，可以容忍。我认为，那种情况是正常的，不能说明美国人的素质不高，或者当地不作为，这么大流域面积，很难面面俱到，塑料袋有可能是被风刮过来的，塑料瓶有可能是被雨水冲刷入干流的。我还在德国观察过莱茵河，情况和密西西比河差不多，水质不错，但也有「极少量」的垃圾和漂浮物。

整体上说，西方发达国家的河流湖泊，水质普遍不错，垃圾和漂浮物，偶尔可见，只要不是集结成堆，就算正常。在世界范围内，要做到很长一段河道没有垃圾，几乎是不可能的。但目前来说，不太可能的事情，就在中国发生了。

宁波甬江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温州瓯江

我很喜欢观察身边的河流。以宁波为例，市中心的三江，甬江、余姚江、奉化江，岸边走几百米，都很难发现垃圾。让我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，如果在密西西比河，平均100米，可以看到一个漂浮的塑料瓶，那么，在宁波，大概平均1000米，才可以看到一个。

另外，就算在浙江三城市之一的温州，向来被认为，市容市貌相对较差的一个，瓯江两岸也几乎都看不到垃圾。我今年去了一趟温州城市客厅，从那里凭栏远眺，可以看到很长一段瓯江，确实旧貌换新颜，天变蓝了，水变干净了，心旷神怡。

那么问题来了，是浙江人的素质比美国人高，当然不是。我们这种「非正常状态」，是强力外力介入造成的，说人话就是，我们清理河道垃圾的频率非常高！

从某些穷国的情况分析，河道垃圾的主要原因有两个。

首先，老百姓素质不高。仓廪实而知礼节，衣食足而知荣辱。整天为温饱担忧的人，哪有心思去考虑环境污染？

其次，治理能力低下。在犯罪心理学上，有一个著名的「破窗效应」理论：如果一栋大楼，有一扇窗户破了，久久都无人理睬，接下来，将会有愈来愈多窗户遭到破坏，甚至开始出现小偷和罪犯。

城市治理也是一样，面对一个非常干净的河道，就算习惯再差的人，也不忍心丢下一个空瓶子。反之，面对一条脏兮兮的河道，就算平时习惯很好的人，可能也会放纵自己，就算我不扔，别人也会扔，本来想多走几百米，找个垃圾桶，结果，应验了「破窗效应」，天生的惰性战胜了脆弱的自律。

我记得大约十几年前，我在温州松台山游玩，一群老年人聚在一起，一边聊天，一边嗑瓜子，瓜子壳丢了一地。保洁员老实巴交，看上去一脸无奈，敢怒不敢言，只能默默地把地扫干净，但没多久，地上又满是瓜子壳。

大概四五年前，我又去了一次，依然是坐满了打牌的老年人，这一次，照样有人往地上吐瓜子壳，但人数非常少，保洁员的腰杆也比以前挺了，直接上去劝阻，对方也一脸难为情，表示不再犯。现在，经过疫情三年对卫生观念的强化，乱吐瓜子壳的事情，已经基本绝迹了。

改变人们的卫生习惯，最难的就是起步阶段。需要一个有执行力的政府，投入很多资源，经过一次次悄无声息的感化，量变引起质变，才能实现集体自律的效果。

所以说，看上去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，其实背后有人付出了很多很多。保护环境，光靠说教是没有用的，必须有大量人力物力的投入，高成本维持环境整洁，迫使老百姓慢慢改变自己的卫生习惯。

举个最简单的例子，2021年1月1日，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历史性一幕正式拉开，长江全流域正式进入十年禁渔期。超过11万艘渔船停驶，近28万渔民上岸，光长江禁渔，补贴就超过200亿元，这只是全国水环境治理的冰山一角，一般穷国哪里负担得起呢？

长期投入，久而久之，老百姓的习惯才会慢慢变化，一旦变好了，治理成本就低了，社会进入良性循环。

发展中穷国，环境卫生差就是一个恶性循环。一方面，经济水平低，老百姓对环境要求不高，每个人都是行动的污染源。另一方面，也是因为经济水平低，资源有限，没有能力投入环境卫生建设。根据「破窗效应」理论，无数个体的不良行为，聚少成多，就可以造成体系的崩坏。

另外，光有钱也是不够的，制度和科技上的创新，也很重要。

河长制

可能大家没听说过，中国有一个世界独创的「河长制」，即由各级一把手负责人担任“河长”，负责组织领导相应河湖的管理和保护工作。2003年，浙江省长兴县在全国率先实行河长制。2016年12月，中央印发了《关于全面推行河长制的意见》，并发出通知，要求各地区各部门结合实际认真贯彻落实。也正是从2016年开始，各方面才把修复长江生态环境摆在压倒性位置。

根据一个熟悉治水的四川朋友说，成都锦江那种小河沟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污染物了，这方面，现在要求得严……成都所有的大小河道，每天都有巡视人员，一有异常，立马报告河长。长江保护法规定长江干流要达二类，一级支流岷江、嘉陵江，肯定也要这个水平。要求是所有断面这几年要全部达到二级水质。

2020年，长江干流首次全线达到Ⅱ类水质！全流域水质优良（Ⅰ-Ⅲ类）断面比例为96.7%，高于全国平均水平13.3个百分点，比2016年提高14.4个百分点。二级水质，就意味着，人可以游泳，河里面有鱼。

无人清洁船

在搜索资料的过程中，我发现宁波的河道清理，已经实现自动化，普及了「无人清洁船」，甚至和大疆无人机一样，出口到欧美。

“船体内安装了人工智能芯片，初期需要人工遥控，描绘河道数据，数据储存在后台数据库中，经过算法研究后，就可以形成固定航线，实现无人作业。”一艘无人清洁船的工作量，是人工的5至6倍，还能设置成24小时工作，基本不受恶劣天气影响。

这些信息，都是我花了很多时间查资料，才知道的，如果不是因为写这篇文章，也许永远不知道。

写在最后

现在回头想想，我为啥要问嘉陵江的问题呢？

其实，就是嘉陵江的干净程度，超过我的预期。

为什么会超过我的预期呢？

首先，可能是几十年形成的思维惯性，你也可以说，是「包邮区」的优越感作祟。我总觉得，重庆的河道，或者说西部山区的河道，不可能这么干净。在我的记忆深处，重庆市西部山区，相比江浙沪，是要落后很多的。穷的地方，往往也是不在意环境卫生。

其次，中国这一波环保行动，实在有点出乎意料。全国范围内的水体环境保护，也是从2016年以后发力的，谁能想到，短短五年时间，治水工程，就可以这样立竿见影呢？

总之，时刻保持好奇心和洞察力，才有可能不被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抛弃。否则，自以为是的优越感，就会让你自己成为一个笑话。

今天就先聊到这里，喜欢的话，请在右下角点一下“在看”，谢谢！